【夜夜谈】第二十三夜：生怕情多累美人
正是倒春寒时节。乍暖还寒，春色初显，天也昏蒙蒙的，树上还冻着一层薄薄的冰凌。麻雀三两成群，叽叽喳喳。艮墨池领了工资，正思忖着去哪里吃顿好的。 毓家的大宅子气派豪华，他驻足凝视许久，直到里面传来嘹亮的喊声：“我不娶 !”他展颜一笑，裹紧衣服又走远了。
毓宅内，毓骁的声音简直翻了天：“我不娶!这可是新民国，我不承认包办婚姻 !”
毓埥上去就是一掌：“这事由不得你，长兄如父，如今你也算我亲儿子了，这从小定下的亲事，不能让你毁了。”
“哥”毓骁滚了一遭，躺倒在地“我是新青年，我可是参加过五四运动的，你不能这样对我。”
毓埥又是一脚“在咱妈肚子里也算参与啊，我可告诉你，人家还没嫌我们呢，你那个未过门的夫人也是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。总之，资料我可给你放这里了，等你们见面熟悉了，我就给你们定个好日子。”
等毓埥走远了，毓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，嫌弃地掂量了一下，把资料扔到床底下，一溜烟跑出大门。
若是在平时，小少爷玩闹起来又怎会在乎新规旧定，只是婚姻是找和自己一辈子的人，从未见过面的，相貌品行再好也是要考虑考虑的。更何况 他心里就藏着一个月亮般的人。
高彦正在校园里一会儿帮先生提东西，一会儿帮女同学指路，忙的不亦乐乎。冷不防被毓骁揪住了衣服。
“我不能娶”毓骁抓住高彦前后大力摇“我哥，喜欢那个老对他冷着脸的煎饼，我小叔叔，天天去给陵家的小寡妇挑水做饭吹曲子，我是我家唯一的希望 我需要一个自由的恋爱。”
“emmm，我觉得没那么恐怖吧，你哥都说人家也是留过洋的，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夫。万一你俩相处和谐呢。”高彦从毓骁魔掌挣脱出来。
“不行不行，艮先生也没心仪的人，我要再努力一把，我不能耽误在我哥手里。”
艮墨池是遖大新来的讲师。先进，上进，性子温吞，人长的也儒雅。毓骁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。可惜，两人相处机会太少，毓骁每每都凭着探讨知识的借口去找艮先生。艮先生认真讲解的时候，琉璃色的浅瞳望来，温柔缱绻，就像往心口浇了一罐蜂蜜。
艮先生，艮先生，可是艮先生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，自己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。怼天怼地的小少爷也犯了难。
“同学们，抵制封建陋习，抵制不幸福的婚姻。”艮墨池合上课本做了一节课最后的总结。
“老师 ，老师”高彦看着一脸娇羞冒粉心心的毓骁连忙举手。
“嗯 高彦同学你来发言。”
“老师，我觉得毓骁同学就挺上进的，他先前还拒绝了他哥给他的包办婚姻。”
在哄堂大笑中，毓骁红了脸，他从指缝去偷看艮墨池。不知是不是错觉，艮墨池的笑像是挤出来的。
“毓骁，走走走，过去打球。”
毓骁哼唧一声，脚步半点没动，最近艮先生总是找理由来躲避他，哥哥又催的紧，惨淡的人生啊 自己迷茫的像个上海滩的歌女。
高彦一把拉起他“你的艮先生是天边的月亮，一时半会还摘不到。不过那边有几个假洋鬼子狗仗人势，把他们打趴下还不是一会儿的事。”
几个回合下来，是趴下了，不过是毓骁。毓骁在抢球期间被绊倒在地，青草的汁液揉了满脸，腿上也见了血。高彦气愤的丢下球，和对方打了起来。
恰好艮墨池经过，国语，外语无差别交流。对方灰溜溜地道了歉，跑走了。毓骁捂着腿坐在地上，悄悄把伤口撕大一点，伸手抱艮先生大腿：“啊呀，先生，我好疼啊。”
医护室内，艮墨池细心地帮他擦着碘酒，阳光照下来，全身都浴着光。毓骁小心翼翼俯下身子，在艮墨池抬头的瞬间一口亲了上去。青草的气息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。
“先生，我喜欢你。”
“先生，我可能现在还不能拒绝我的那门亲事，但是我会尽力争取，如果你愿意接受我，我们，我们可以私奔。”
“那，先生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。”
艮墨池有一瞬间的错愕，然后了然笑笑。毓埥怕是还没有告诉他全部情况。他伸出手揉揉毓骁：“我记得西街铺新出了甜乳酪。”“我去买”看着一阵风跑出去的毓骁，他不禁笑骂一声，小傻子。
“毓埥，我告诉你，这桩亲事我拒定了。你今天把他接回来，我明天就把他休了跟别人跑。”毓骁声线发抖，脚尖向着门口，准备随时来一场逃跑。
“......这样吧，明天你和艮墨池见个面，你当面拒绝他。出了什么事，我给你兜着成吗。”
“谁？”刚才还作天作地的毓骁少爷听到艮墨池三个字，惊的差点咬掉舌头，“艮先生......”他突然想起来还在床下躺着的从未拆封的对方资料。
毓埥也被吓了一跳，既然你们认识，那就更好说了。
“我不!”又是撕心裂肺的喊声。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假弟弟，毓埥握紧了棍子，今天让你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家教。
毓埥总觉得自己的蠢弟弟今晚不一样。艮墨池难得穿了西装，与平时的青衫薄衣比另有一番风味。或许是毓骁视线太过灼热，毓埥抬脚踹了一下想让他收敛点，结果扑了个空。艮墨池倒是不在意，双方寒暄了几句，筷子握在手上就再也没停下来。毓骁夹菜夹的殷勤，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热烈，最后发展到丢下旁人开始咬耳朵。毓埥轻轻舒了一口气。只是，艮墨池的盘子堆成了小山 自己盘子空空如也。被气氛感染，他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蹇宾。蹇宾冷哼一声，夹起一粒花椒，怼到了毓埥嘴里。
春寒渐消，杨柳抽芽。天空也慢慢晴蓝起来。艮墨池换了一身赭色的衣衫，袖口齐整，缎面柔和，衬着他极是明朗。毓骁在门口望眼欲穿，终于等来了心上人。
“阿墨，我帮你停车子。”
毓骁比艮墨池高一些，艮墨池抬头望他，透着阳光眯起眼：“你叫我什么?”
毓骁看四下无人，一把抱起艮墨池。以后你是我的人了，自然想叫什么叫什么。
深夜了，艮墨池还在伏案写婚前协议。
1.在艮墨池未嫁给毓骁之前，在学校里仍是先生与学生关系。两人不得举止过分亲密。
2.虽是包办婚姻，但本人仍需要接受新观念，反对陋习。
3.艮墨池平生无甚爱好，唯吃而已，还希望毓骁先生毕业后找份养家糊口的工作。当然，艮墨池可以少吃一些。
“阿墨，我错了”毓骁把门拍的咣咣响“我不该当着同学的面对你亲亲，我反省好了你让我进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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